作为建造宜居城市的重要一环，高品质的公共空间不仅仅是“城市的脸面”，而且是社会变迁的一面镜子。

在过去近两年的时间里，新冠疫情让世界各地的城市居民开始重新意识到，原来街道也是重要的公共空间。除了供行人和车辆通行之外，它还可以用作休闲等其他目的。

现在，我们有机会重新思考，如何让城市的公共空间呈现出更多的用途，赋予它更多的价值，让城市变得更加宜居、更具魅力。

历史上，苏黎世主要位于利马特河两岸。后来，这座城市通过向湖边填埋土地，规模逐渐扩张。

在过去几十年中，苏黎世一直朝着利马特谷和格拉特谷的方向扩张。

到2040年，苏黎世的居民预计将增加8万人，这样总人口就将达到50万人。按中国的标准，这一人口数并不算多。但在瑞士，苏黎世已是遥遥领先的最大城市。

2006年5月，苏黎世市议会通过了指导城市公共空间设计的“公共空间战略”。在这个战略指导下，市政府有义务继续发展高品质的公共空间。

而为了满足预计的人口增长需要，扩展服务于步行和自行车骑行的基础设施，提高它们的可用性变得越来越重要。

2011年苏黎世市民投票通过的一项倡议也更加证实了这一点。根据这个倡议，到2022年，公共交通以及步行和自行车骑行在苏黎世的总交通量中所占的比例应至少增加10个百分点。

与此同时，由于城市人口密度增加，加上新冠疫情的特殊影响，步行的重要性也正在上升。瑞士联邦空间发展办公室根据定量研究对瑞士居民出行方式的评估表明了这一点：在人口稠密地区，57%的人选择步行，呈现出上升趋势。

因此，城市不仅要对新的建筑以及建筑之间空间的品质提出要求，还要关注能够满足当地居民邻里交往和休闲娱乐需求的城市公共空间。

在瑞士联邦政府要求的集约化背景下，城市发展更加关注提高当前和未来城市居民的日常生活质量。

对于大多数瑞士人来说，日常生活不是发生在迷人的高层建筑中，而是在普通的住宅楼、新的定居点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空间中。街道和广场塑造了城市空间和生活质量，而这就是人性化视角下的日常生活。这些空间的质量因此成为城市宜居发展的一个关键元素。

这也是由政府资助的一个名为NRP65的研究项目得出的结论。这项研究认为，高品质空间的特点是可达性增加，即公共空间彼此连接顺畅，形成一个连贯的网络。除此之外，还要避免公共空间的用途过于单一或刻板，即倡导灵活多变的空间使用可能。高品质的公共空间应当是具有适应性和可变性的。

根据著名的城市设计师扬·盖尔的说法，步行是移往各处的首要方式，但它同时也是一种在公共空间中活动的非正式的、最易发生的方式。为此，需要专门为步行设计空间。

四十年来，扬·盖尔一直在寻求一种与汽车主导的交通规划截然相反的规划运动，其目的是为了确保空间不仅主要用于车辆，还应当服务于行人通行。从这个意义上说，“步行”是一个需要在城市空间中主动组织的规划要素。将步行作为规划的要素意味着，在规划过程中为其定义规范和划定空间，将步行作为空间的众多功能之一。

自2019年以来，苏黎世采取各种措施改善城市气候，在不同的层面和规模上寻求和实施能够令城市温度降低的方式，比如对建筑物外墙进行绿化，在城市空间种植绿植等，以促进冷气流通。这一背景对苏黎世公共空间开发也提出了高要求：规划道路不仅需要加强通向各娱乐休闲场所的连通性，还需要大力提高行人步道的舒适度。这也是当前城市规划的新要求。

近年来，苏黎世努力构建用途灵活的高品质公共空间，以满足城市公共空间开发的要求。特别值得强调的是，其中不少都是对现有基础设施的再利用。以下就是几个比较典型的公共空间开发的案例。

2018年以来，我们与当地合作伙伴一道在现有的公共空间内布置新的、可以移动的城市家具，比如长凳、桌子、椅子和花盆，希望可以使现有的公共空间呈现出更多的功能。

2019 年，“比萨饼快闪店”项目应用于利马特河上达姆斯泰格桥附近的一处废弃场地。我们将这些城市家具元素放置于此，并且通过采访和参与式的观察表明，这些元素开发出了这个空间的新功能：人们越来越多地开始坐到餐桌旁享用午餐和晚餐。这样，这个废弃场地就被改造成为一个全新的、公园般的开放空间。

在罗施巴赫广场，由于周边维普金根（WIPKINGEN）火车站和北桥（NORDBRÜCKE） 的逐步建成，这里日益成为社区的脉动中心。

如何让这处空间获得更充分的利用？

各方的提议主要涉及赋予罗施巴赫广场一些临时的用途，例如建设保龄球场和溜冰场，开一家布置有躺椅的冰淇淋店，或者便于“年轻人开派对的场所”。一家景观设计事务所在深入思考后对广场进行了重新设计。这个设计方案提议将广场变得平整，并在此基础之上提出了协同人口增长的发展愿景。

市政公用局随后与由居民、邻里协会代表、贸易协会代表，以及当地政党组成的研究小组一道，共同研究广场的详细设计方案，其目的是为邻里活动创造尽可能大的开放空间，提高舒适度，并提升广场的利用率。

因此，这片区域现在是砾石地面，而不是斑岩和沥青地面，坡度比之前略为降低。由于引入了步行区和单向道，道路可以变窄，从而为相邻的餐厅提供更多摆放座椅的户外空间。树木被栽种到新的位置，这样就有更大的区域可以派上其他的用处。长凳布置在树木周围。人们可以在广场较低的一侧玩法式滚球。夏天的时候，食品市场、跳蚤市场，以及娱乐活动和露天电影院，也会定期在这里举办。

无论是在广场休息还是路过，使用广场的人群是非常多元的。在这里，多种活动共时并存已经成为常态。

如今，六鸣节广场也是一处“适合所有人”的公共空间。它地处苏黎世的中心位置，面朝苏黎世湖，背靠歌剧院站，附近有著名的苏黎世歌剧院，是苏黎世最大的城市广场。

但其实，这处空间曾经并没有如此开阔。

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苏黎世市议会就提出要对这个区域进行升级改造。1990年城际铁路（S-BAHN）的开通，让歌剧院站成为人流进入苏黎世市的重要入口之一。

然而，停车场正对着歌剧院的布局，让人们无法从车站径直走到湖边，因而尤其受到诟病。

2014年4月22日，六鸣节广场在经过改造之后重新与市民见面。歌剧院前的停车场和草坪被改造成城市广场。而这个广场的开放性，以及它带给人们不寻常的空旷感，在规划阶段就引发了关于广场的个性和用途的讨论。

今天，超过11万块格劳宾登州石英岩营造出了广场的城市氛围，并在歌剧院前拼接成图案。两个优雅的凉亭、五个提供荫凉的“树岛”、一处喷泉和大约 200 把灵活的椅子，丰富了城市广场的日常使用，形成了这个空间现有的特色。

根据“苏黎世-老城区”规划，这里原本的停车场被迁至他处。与此相关的、对教堂庭院广场的重新规划由苏黎世市政公用局，同委托的规划师以及附近居民和商界的代表共同完成。这一次的规划旨在突出广场空间形态的历史演变和激活老城区的氛围，以灵活的使用理念再次打造具有代表性和活力的城市广场。设计重点关注日常使用，方便人们走进广场附近的店家。

如今，大教堂庭院广场是人们在苏黎世老城区散步的热门场所。

因为火车线的停止使用，莱顿高架桥上的铁轨变成了一片荒地。如何让这处被闲置的高架桥“重生”？

2008年，作为行人和骑行者的新通道的莱顿高架桥启用。目前，我们计划将这一轨道线延伸到邻近地区。通过与高架桥拱门内的美食和商业用途的扩建相协调，市政公用局将人行道和自行车道向东以及利马特河方向延伸。穿过高架桥的所有街道都建造了通往高架桥上的人行道和自行车道入口。在利马特路（LIMMATSTRASSE），人们可以通过自行车匝道和轮椅无障碍坡道进入高架桥，在格罗德路（GEROLDSTRASSE）则可以通过升降梯进入。

随着人口日趋稠密，而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又开始更多采用步行这种出行方式，因而街道、广场和小径等“居中”的空间正变得越来越重要。它们既是通行和休闲的地方，也可以作为探索不同用途的空间。

然而，人们对公共空间和相邻开放空间使用需求的增加，也导致了不同用途之间出现更多冲突。由于使用者变得多起来，且各自行进的速度不一，这种冲突就变得更加明显。因此，为了放慢人们的脚步，我们需要的是不同功能之间的互相重叠，以及灵活多变的空间。

对以上几个案例的研究表明，城市空间的更新创造了新的使用可能性，而功能的叠加和灵活使用带来了更为持久的居住品质。

这种品质的提升不是立竿见影的，它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显现。同时，人们对空间感知的改变也需要时间。

我相信，新冠疫情带来的挑战和经历表明，我们需要为居住在城市中的人们提供更多的公共空间，上海同样如此。

在快速发展的城市、快节奏的生活中，我们都需要放慢脚步；我们都需要更关注自己的健康，关注自己在户外的需求。因此，同新冠疫情暴发之前相比，公共空间显得更加重要。在发展的城市中，它将极大促进我们生活品质的提升。